故山·那秋
记忆中,故乡的秋是水做的。
秋日的早上,露水濡湿了未升的云日,国旗红的霞色照例镶嵌着金色的阳光粉末,太阳似乎停滞了,迟迟不能爬出山窝。一片红金染过了半边天,突然,太阳似乎被谁托了一下,噌噌噌地爬上了树梢。四周一下明亮起来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走在满是野草的田埂上,很快裤脚就被打湿了,空气里到处都是沁人的清新。天蓝色的喇叭花轻轻舒展攀缘一夜的枝蔓,慵懒媚对淡淡隐去的夜星,神情里满是柔蜜。这个时候,好学的人已经在树林里、河堤上诵读了好久,或清悦,或琅琅,或低吟浅唱。树枝上,鸟雀亦被感染,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。
河水渐渐清了,在晨日下婉转曲流,一时水平如镜,反映穹影树姿;一时万粼波动,跳跃烁金;一时又急坡直下,泄水不回。间或有水草慢摇,那是饥饿的野鱼在早餐。翠蓝色的“打鱼郎儿”悄立斜苇,倏落倏回间一条亮银的鱼儿犹自在长喙间扭转挣扎,怎一个快字了得!
我们村对着洮河和三岔河一大一小河流,为了便于疏通,所以便在村子里的房前屋后修建了好几条大大小小的灌溉渠。小时候就没有缺水的概念,反倒是因为近水一天天晒得跟黑泥鳅似的,也没少挨打,不是因为贪玩,主要时不时有溺水的人。那时候本来医疗条件就不好,父母很害怕我们出事,下水是极力反对的。但是河里有数不清的野鱼,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它也是我们打牙祭调剂生活的肉食来源,我们还是抵不住快乐与美味的诱惑,经常偷偷摸摸就下河捉鱼了。尤其是在秋天,雨多河泛,野鱼肥美。那些长相没有存在感的大小泥鳅、一身金鳞的荷包鲫、长着胡须的斤半鲤子、浑身滑不溜秋的鲶鱼怪、穿着银衣的面鱼、身上有火车花纹的淡水鳗、还有湖汊里绘着彩色条纹叫不上名称的各色小鱼。不要说男孩子,就连女孩子都忍不住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河边湿地那就是孩提时代的天堂!
当飒飒秋风吹过洮河两岸时,成片成片的芦苇林摇晃着蓬松洁白的小脑袋,大声地和隔壁的“毛拉杵”(我们家乡称呼唐菖蒲的棒状果实)讨论关于秋天的话题。一行大雁边飞边喊“秋来了,秋来了”。河岸上,玉米杆依然坚守阵地,可是,沉甸甸的玉米棒子不经意露出的“大马牙”还是出卖了它,今年又丰收了。再过几天它就可以安心退休了。果园里,软儿梨挂满了树枝,黄澄澄的果实散发出弥远的果香,隔着老远都能闻到。就连墙头上张望的枸杞子,也陶醉得脸蛋红扑扑的。
天地变得更加层次分明。碧蓝的天,变幻的云,还有那田地中伸腰的农者,在这个收获的季节,一切都在变好!(张建军)